“以前的记忆似乎就渐渐黯淡了，无论是想记住的还是不想记住的，只会在脸上留下一个垂暮的微笑，其实人们还是记得的，但他们太累了，累到不打算将它们记起来。” — 《费卢克斯散文集》
“两年前，我被调去托拜恩支部担任当地骑士团的副团长，子爵阁下你还记得吧。”
伊尔罗斯露出了一丝苦笑，当时骑士训练的时候，他们几个朋友中只有他一个贵族，于是就得到了这个“雅称”。
“确实，毕竟我们几个人里，你最先当上支部一等执行官啊。”
“那是有深意的，”拉图尔，或者说罗埃尔叹了口气，“法兰地区实际上是相对独立的，近百年前的公会战争让总部根本没有精力管理，而今天，骑士公会已经没有一举统一的能力了。”
“你是说......”
“托拜恩骑士团随时可以被改组和调防，只需要法兰总支部的一道命令。”
“也就是说，罗埃尔当时在骑士团根本没有实权？”卡里克疑惑地问道。
“本来是这样的，但他不愧是总部所青睐的英才，竟然自己建立了一支亲信部队，战斗实力完全不逊于托拜恩骑士团原本的成员。”约克多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当时他主要的任务是什么？”
“驻守托拜恩城或者巡逻连接西大陆的边界，那里有几座要塞，我们希望他在边境自生自灭，没想到他干得很不错，甚至刺激了总部对法兰的方针，包括他在内，总部在短短几年往法兰派出了二十多位支部二等执行官以上等级的骑士，这让我们感到了威胁。”
“也许当时我们过于高调，导致法兰高层充满了戒心，这已经触及到了核心的利益问题。”
“这莫非就是托拜恩屠杀的起因？虽然外面的传闻说，你把墙外的’那些人’引了进来，但我也觉得非常蹊跷。”
“这不是我所能知晓的，”罗埃尔摇了摇头，“我们接到了一道很奇怪的调防命令，两个骑士团接替了我们，而托拜恩骑士团则被派去剿灭一个区域的强盗，这太奇怪了。”
“他们被调走了，我们才有机会去做点事情。”
“什么事？”卡里克已经完全专注在约克多所叙述的内容里了。
“这件事只有总支部长知道，似乎是关于和教皇国的同盟，命令是屠城，而为了不让托拜恩骑士团出来为自己澄清，我们下过一道秘密指令。”
“教皇国？”卡里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们骑士团的一大部分人突然拔出剑刺向身边的人，那些被刺的人都是我的亲信。”罗埃尔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们甚至都没弄明白回事就被杀了。”
“你呢？”
“我收拢到了十几个人，立刻向外突围，却被一队骑兵包围了，我的下属们死命地护着我，他们说阁下，请您一定要逃出去，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最后我们突围出去时，只剩下四个人了。”
“他还活着吗？”卡里克焦急地问道。
“不知道，”约克多摇摇头，“我与这件事涉及不深，也不清楚事态的发展。”
“关于屠城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屠杀很顺利，托拜恩城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墓，当时好像有消息说有三个人冲进了骑士团在城里的驻地，后来已经尽数清除了。”
“当时我们几个觉得事态很不妙，就想回到托拜恩去，离着很远我们就看到火光冲天，敌人的守备并不严密，我们只有四个人，很容易就潜了进去，我当时注意了一下，发现发起屠杀的人都穿着其它骑士团的铠甲。”
“你为什么要潜进去？”
“这道命令是团长口头传述的，既然出了这种事情，那就说明他脱不了干系，我需要去寻找些线索，事实上我找到了，不是关于这次事情，而是西大陆的’那些人’ ”罗埃尔双手使劲地挠着头，似乎很不愿意回忆起这段经历。
“西大陆边境上游荡的怪物，他们都是普通人？”卡里克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不小心把杯子摔碎在地上。
“准确的说，是试验品，屠杀似乎也和这件事有关。”
“那他们为什么攻击人类？”
“不要相信舆论，尊敬的使者，我们随时可以让一个假消息疯传街头，他们只是些返乡的可怜人罢了。”约克多摸出一个鼻烟壶，舀了一勺，深深地吸一口气。
“我当时崩溃了，拿不起剑，也走不了路，我不敢想象自己杀过多少普通人，可怜人，在逃亡的头一年，我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当我缓过来的时候，追兵已经快到了，那三位无私的骑士为我奉献了生命，使我如今能苟且地坐在这里。”
库佐和伊尔罗斯都沉重地垂着眼睛，似乎在为生命的逝去而哀悼。
“呼，还有什么细节可以告诉我吗？”卡里克深深吐了一口气来平复情绪。
“以上是我所知道的全部内幕，当然，善意地奉劝你们不要对别人说这件事，身为证人的我一定会在第二天暴尸街头。”约克多小心翼翼地把鼻烟壶和银制的小勺放回了上衣夹层里，“还有，既然我已经坦白了，就请兑现你们的承诺吧。”
“我保证你能活着到达公会区，约克多，你是个聪明人。”弗洛伦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刚出会议厅，卡里克就觉得猛然向前一个趔趄，真相根本没有带来答案，而是更惨痛的现实。
“那么我先告辞了，你们可以去拉伯森伯爵的府邸找我，记得甩掉尾巴。”
伊尔罗斯一直带到了黄昏时分才向罗埃尔和库佐道别，他临时向库佐借了一匹马，疾驰而去。
“看来科尔把你托付给我也是有原因的。”库佐看着伊尔罗斯的背影说道。
“要不要跟我讲讲你的故事？”
“改天吧，如果我的商会能给贵族运一趟私货，就邀请你去代尔比特的酒庄欢庆一下。”
“那就祝愿你被财富之神长久地注视着吧。”
“还没有完全天黑，要不要出去走走？”库佐突然提议道。
“额，也不是不可以。”
罗埃尔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其实乌特戴尔的黄昏毫不输给任何城镇，尤其是当柔和的光辉覆盖在独特的色彩艺术之上时，更显得人与自然的艺术达到了黄金的比例，也许是临海的缘故，带有一点咸味的微风经常会在潮汐前后扑面而来，但人们只会感觉天气更加清爽宜人了。
“我们马上要去的起始之丘就是当年西伦巴第国王带部队誓师，那里的视野非常开阔，但没有人会被允许在那里修建房屋，它可是这座古城的核心之所。”
“城市核心就在那附近吗？”罗埃尔吃惊地问道。
“没有人知道核心在哪里，那些大炼金师从来不让自己的杰作暴露在他人的眼前，连城市的主人也不行。”
这座山丘其实并不难攀爬，倒像是提供给旅人登高的小道一般，临近山丘顶部，周遭瞬间就显得空旷起来，连石板路都不见了，只有绿草平整地铺在地面上。
“这里大概是整个城市风景最好的地方了，而且也不算太高。”
库佐的这句话引得了罗埃尔深切地赞同，没有比这里更好的视角了，他甚至可以看见港口竖立着的角帆，但上空漫布的星辰显得依旧遥远，贴近地面会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我小时候一直觉得自己回去组一支船队。”
“干什么？”
“平时可以出商，畅游一下大海，跟海盗火拼什么的，但现在想想还真是幼稚，海上的生活很枯燥，时不时的暴风雨还会弄湿宝贵的食物。”
“更不会出现水手与丽人相爱的桥段。”罗埃尔打了个趣。
“是啊，常年被海风腐蚀的人本来相貌就会很粗犷，何况航线的生意并不好做，成本回不来的话，小商会就可能破产。”
“那还真是遗憾啊。”
“不过当年的人生真是悠哉啊。”库佐看着今天的新月叹息道。
罗埃尔无疑有所同感，他的人生本来就很平静，如一潭死水般的平静，直到某一刻刹然而止。
“命运，可不是个会跟别人打招呼的绅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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